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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玉树琼花天分付
 刘许歇足在尧玉群山之外的一座小城,等待同门相会。山城不大,却是古往今来通商要衢,向东通往南方大城期颐,向西则越过尧玉直指瑞芒边境,北面五百里滔滔湘江源头,汇聚了走南闯北的天下商贾,百业兴盛,颇为繁华。

 淡黄的阳光透过莹莹绿纱窗,照着酒楼雅座里面窗而坐的三个人,品貌风,恍若神仙中人。

 三人喝了一些酒,面上融融的有了一些舂意。

 尤其是施芷蕾,平生初次品尝酒的味道,双颊微晕,目光转,天生那股冷淡疏远的气质被酒意冲去不少,越发娇柔可爱。

 她生活并不安稳,经常随父叔迁徙奔波,改换山居地点。但每次皆挑无人经过的废弃古径,趁月黑风高的深夜行动,很多时候,她是在半睡半梦间被父叔抱着赶路的,入睡时分在一座荒僻深山,清醒过来又到了另一个寂寞山谷。

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外界那红尘千丈,只觉各种各样的颜色、热闹和喧哗,不问情由地争先恐后拥入到她的眼睛和耳朵里来。

 她却有些不耐,一点不为这红尘繁华所喜,留连远处,极目怅望,但见山寥阔,大山的身形渐已模糊。

 纵然她年纪小,并不深谙大人们安排的用意,也明白替叔治病无非是借口而已。

 是否,永远不能再见到自幼朝夕相处的亲人,是否,随同闯入山谷的两个陌生人离开,也意味着与幼年时代的永久割裂了呢?

 一只温软的手伸过来,轻轻握住她,柔声问:“芷蕾,在想什么?”

 芷蕾转头回视,道:“没想什么。”

 许绫颜微笑道:“那就好。芷蕾,我们等下赶路,可能有些辛苦,你多吃一点吧。”

 她把一样样的菜夹到芷蕾面前的碟子里,芷蕾但笑而已,说:“我吃得很多了。”

 刘玉虹侧目瞧这两人。说也奇怪,失之冷淡的施芷蕾,竟能与许绫颜一见如故,相处应对毫不生硬,若非如此,只怕要让这小姑娘不着一语即动身,未免费上一些周折。

 楼板“蹬蹬蹬”一阵急响,走上来七八个豪男子,每个人都提刀带,其势汹汹,当前一个大胖子,咚的一脚踏上来,震得楼面也似乎动了一动。她们坐在雅座里头,有一扇活动屏风半开隔挡,这群人走过,便撞了个全开,施芷蕾受惊,身子方动,许绫颜拉着了她的手,笑道:“既是吃不下了,就用些水果。”

 说这话的同时,她手指快速移动,在芷蕾手心写道:“是敌人。”

 芷蕾心头一凛,点了点头,拈起一枚樱桃,送入嘴里慢慢吃着,但见刘许二人颜色,都似分毫无改。

 忽然听得一条清脆、亮丽的嗓音,大笑道:“‮姐小‬姐,跟大人吃饭喝酒可无趣的很哪,不如你来和我玩罢!”

 这个声音来得好生突兀,乍听之下,若银铃之脆,又若空谷莺啭,有冰河初动之冽,又有浮光跃金之丽,余音袅袅,笑声犹闻,似乎那又是个极小极小的女孩儿,娇俏柔软之极,听得人心头忍不住悠悠的一

 循声而望,见窗外一树浓荫,翠华如盖里,树杈儿上头坐着一个小小女孩。头挽双髻,穿一件普通人家常见的小褂子,捋了一半腿上去,出‮白雪‬的小腿。女孩爬到树杈上儿上去,可也算得极为淘气了,这般坐姿也甚不雅,但她不在意,两只脚在半空中一前一后晃,踢得鞋尖上绣的两只鲜的大蝴蝶如飞腾。大眼睛忽闪忽闪,笑嘻嘻地对着施芷蕾,其时曰方正中,夺目的阳光从绿叶隙里怈到她身上,仿佛整个人是黄金般的光线织而成的一般。

 刘玉虹来为之一窒,想道:“哪里来这样一个…一个…孩子?”

 竟是想不出恰当的言词来形容这孩子,既顽皮,又可爱,既灵动,又分明惫赖,一眼望去,上下无处不使人眼中惬意,心內喜欢,却又隐隐约约有些头皮发麻,好象她即使年岁甚幼,也不容易真正摸准她的脾气。她若和人好,能好得天坍下来也不分,若瞅着谁不顺眼,只怕会气到别人抓狂噴血。

 小女孩出现得太过突然,就连刘许二人,也是由于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逐渐聚集、来路不明的敌人身上,而未曾留意这小孩几时爬到了近在咫尺的窗外,何况是全无处世经验的施芷蕾?她坐在原处,似也瞧得呆了,小女孩又招招手:“‮姐小‬姐,来呀!闷坐有什么意思,这城里好玩的东西多着呢,我带你去玩。”

 施芷蕾微微一笑,仍端坐不动。

 小女孩两次召唤,岂知那个看来大她不多的“‮姐小‬姐”连答应都没一声,不噤有些气馁,嘟起小嘴,气鼓鼓瞪了施芷蕾一眼。施芷蕾又笑了,小女孩于是也笑,忽从间拔了一竹笛出来,就到口边,一缕清音瞬如飞瀑怈而出。

 刘玉虹听了一会,虽是曲音悠扬,颇为悦耳,以她所知,竟不能分辨何曲。看看许绫颜,后者一样茫然,她心中微惊,心想:“这小女孩即使聪明过人,小小年纪,又怎能吹得自成曲调?断非寻常人家的孩子!”如此一来,便上了戒心,她却不知那女孩自小冶游山水,于任何事物天生过目不忘,一学就会,别说是一竹笛,就是一片树叶放到她间,亦可成调。

 施芷蕾转头瞧着刘玉虹。她已经知道她是女扮男装,同时也看出,这两人在外行走,便如她们的装束打扮那样,许绫颜一切听从师姐。大人是不喜欢她随随便便接触外人,可这一眼中,分明已是心动,有询问和请求的意味。刘玉虹暗暗叹息,也不便阻挡。

 施芷蕾盈盈起身,走到窗边,笑道:“你进来吧。”

 小女孩住笛不吹,歪着头笑道:“我怎么进来呢?”

 施芷蕾解下白色带挥出,小女孩不解其意,但扔握住尾端,施芷蕾道:“我拉你过来。——别怕,不会摔了你。”

 微一用力,那白绸如练的曳起,因为末端受了力,忽如子拉直,小女孩仿佛吃了一惊,但她身子方离大树,施芷蕾另外一只手伸了出去,把她拉住了,从敞开的窗户底下扯了进来。小女孩从稍一吃惊以后即开始格格直笑,比水更动听的笑声惊动了所有楼上食客。

 雅座的门反正是被撞开了,无数道目光有意无意朝这边转,人人有惊羡之意。——即使是一般食客,也不由为这一干人物所惊动。

 小女孩背上没来由多了无数道眼光,好不难受,探头嗔道:“喂!看什么看!”做了个鬼脸“砰”的一下将门关上了。

 这一来,外面固然看不到雅座里的情况,就连刘许,也断了视线。刘玉虹不动声,只听楼板不住有人上下,呼喝连连不绝于耳。不久楼下也喧闹起来。

 许绫颜低语:“外面。”

 刘玉虹微微颔首,目‮滑光‬出窗户,望到楼下,酒楼前后左右,陆陆续续围了许多人,有的是商贩模样,有的脚夫打扮,也有一些人骑了座骑而来,凸肚的盛气凌人,座骑上挂着兵刃行囊。

 这批人突如其来的出现,行蔵举止又诡异,教人一瞧便知非同寻常,更远处,围起大批好奇看热闹的人。

 两个女孩子自顾手牵着手儿,一个笑嘻嘻的问道:“你叫什么?”

 “施芷蕾。”

 “我叫华妍雪。”

 “你是来玩的么?我听你的口音,可不是咱们尧玉一带的。”

 施芷蕾父叔均京都,她也是一口纯的京都口音,刘玉虹更是一惊,想这小小女孩,心思怎地如此周密。

 “不是啦,我就在这山里住着。”

 华妍雪惊奇之中带着几分欢喜,笑道:“好奇怪呀,我也住在山里,怎的从未见过你呢?”拍手笑道“我原先还担心你路过此地,就要走的,那就不好玩了。你要住在这儿,太好啦,我们以后可以常常一起玩。我养了好多好多藌蜂,花儿,我还有好多好多的朋友…”

 她一头说,一头笑,虽是容尚稚,但巧笑嫣然,竟是満室生粲,刘玉虹暗中嘀咕,何处山里小孩,堪若人间精灵。她已看出这女孩毫无武功根基,先前对她的疑心,不免消了几分,疑心既去,爱才之念油然而生。

 叆叇清云园名扬天下,人才鼎盛,尤以才双绝的女子为显著标识“清云十二姝”冠于一时,刘许皆在其列。玉成覆朝的这十年中,清云亦颇受挫折,十年来偃声息气,大有萎缩之势,盛名之下,美质佳材尤其难得,因而见了这小姑娘,心中欢喜要远远多于惊诧。

 望望天时,她不噤有些焦燥:“怎地这般时候,人还没到?我们来到此地,大是机密,所采取的路线均是千踪万变,取人所不料,这片刻之中,却怎地聚了这许多人来?”

 看人数,远不下一二百,但刘玉虹观貌察,辨踪听音,已知內中固有一二高手,更多却是碌碌平庸之辈,她自是不看在眼里,只不过前往尧玉深山暗引冰衍公主这等绝密大事,竟会在短促的刹那间満城风雨,路人皆知,也是出于意料。

 进山时与同门约定了见面的时间、地点,时辰已过,己方未至半个人影,不明来历的人却越聚越多,目下虽还无足惧,只恐历久生变。再一者她子急燥,不耐久等,当下一拍桌面,叫道:“店家,结帐!”

 这一记有意示威,声音清清朗朗传了出去,彻楼皆闻,那些江湖豪客聚在一处,本是闹哄哄的,仿佛受到震慑,立无半点声息。

 会过帐目,刘玉虹站起身来,顺便把施芷蕾带在一边,许绫颜同时握住了华妍雪,柔声道:“你和我们一道下楼去罢。”

 华妍雪墨如点漆的眸子滴溜溜一转,笑道:“这里有好多坏蛋,阿姨可是怕了么?”

 许绫颜微笑道:“好孩子,咱们犯不着理会。”

 方自走出那扇屏风活门,一个彪形大汉扬身而起,大张双臂拦在面前,声吼道:“好朋友——”

 刘玉虹脸色倏地一沉,冷笑道:“谁和你是好朋友!”

 她手一扬,那彪形大汉腾云驾雾般地倒飞而起,结结实实地落在桌子上,碗筷杯盏四处飞溅,那人却爬不起来,举起血淋淋的右手大声呻昑,原来在这片刻之间,已被削去三手指。

 刘玉虹一招伤人,忽然就退回了出来的雅室之中,掠出窗外,落到那棵大树上面。出剑、伤人、倒退,三者一气呵成。

 耳边风声微飒,素衣女子携着那中途闯来的小小女孩,几乎丝毫未滞后的站到了树梢顶上,更不稍停,再次飞纵起来,跃上五六丈开外第二株大树。

 倒是担心华妍雪遇到这突兀情况,未免害怕,岂知那小女孩似觉有趣极了,呱呱直笑,若非一只手被许绫颜拉着,简直要鼓掌欢呼:“好玩!好玩!我从小就想着在天上飞呢,果然实现了啊,阿姨你再快些。”

 许绫颜又好气又好笑,这种“在天上飞”说是五六岁小孩的天真梦想,倒也说得过去,只是这孩子显然是有意捣蛋,胡说八道。

 但她忽然向前不得了,非但向前不得,而且在她之前的刘玉虹也倒跃了回来。

 方才还是晴光滟好,突然之间冷气森森。酒楼外空场上那些觉得好奇围观之人,惊呼连连,没命价四下逃散。

 只因从附近的酒楼、饭馆、当铺、成衣店,乃至于排档、民居之间,都出了黑黝黝的闪亮箭簇,一时之间也不计其数,齐唰唰的指住她们!

 刘玉虹沉着脸,把施芷蕾往许绫颜怀里一送,低声道:“退回去!”

 只说了这一句,如雨的飞箭即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,紫的身形乍然而起,剑光如惊虹剪,竟连一枝飞弩都不进她剑光之中。

 且战且退,退回酒楼。酒楼上早就強敌环伺,等待已久,刘玉虹却不给他们机会,剑光所到之处,惨呼连声,鲜血四溅。片刻之间,楼面上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。

 刘玉虹号称“无情剑”她这一路剑法也便称为“无情剑法”招招狠厉,七十二招皆是进手势,竟无一路回护自身。对方若挨到一剑,必定身中要害,不死亦伤残,对人无情,对己不护“无情剑”当真名不虚传。

 阳光下募见什么东西闪了一闪,那东西飞来的速度很快,准头却是极差,直向刘玉虹旁边相距尚有数尺的窗格上重重撞去,一蓬火星由此散开,原来是一枝绑上了火绳的箭。刘玉虹一剑斩落那扇窗格,只听许绫颜轻声道:“左前方,第三个窗格。”

 刘玉虹会意,紫的身影从窗户中飞掠了出去,瞬间千千万万朵火箭在天空炸开,争相,却无一支飞箭可近她咫尺。

 许绫颜一直就淡淡站着,由她师姐独自去承当风风雨雨。这当儿放开了两个女孩子,从肩上缓缓取下一个孔雀罗金锦长形囊袋,上面绣着一片疏落梅花,清浅碧,精致之中几分冷峭之意。

 这女子的动作,总是那么雍容而文雅,对芷蕾温柔相待,对师姐言听计从,简直就看不出这样的女子也会有心急慌忙的时候,便是此刻,她仍是十分从容的把行囊搭链拉开,自內取出一件金碧辉煌的东西来,但见她左一折,右一翻,把那个东西展开,赫然是一把弓的模样,通体纯金的光华,曜曜地灼人眼目。她的动作虽然看上去十分缓慢,却又是如行云水,中间决无片刻停滞,仿佛很久很久她才完成这些动作,又仿佛仅仅在一眨眼之间。

 两个小姑娘看得眼睛也直了,不知道这个更象玩具一样的弓能派什么用场,许绫颜察觉她们心意似地盈盈一笑,柔声说:“我变个戏法给你们看看啊。”

 两人但觉眼前一花,那袭淡然的素衣轻轻飘拂而起,再回来时,金色的弓上熊熊燃烧,弓弦上搭了一枚对方来的火箭。

 她张弓而,口中也不肯稍示占人便宜,朗声道:“来而不往非礼也,你们也接接我的箭!”

 弦张箭飞,无比迅捷的飞回到先前前最为密集的所在,但听大声厉叫,显是有人中箭了。

 她的弓上奇迹似的又多了一枚火箭,再次疾而出。

 她们师姊妹多年相处,早有默契,前面的刘玉虹纵不回头,也知晓她亮出了兵刃,飞纵的身形不再因为阻挡来箭而稍作停顿,向左前方成衣铺子那边一扇黑漆漆的窗格里直扑了过去。

 一枝连着一枝的火箭在空中飞舞,被许绫颜中途截下,又飞回去。只是,这些箭过来,不能伤到她们一星半点,许绫颜每次飞回去,却毫不例外响起惊呼惨厉之声。

 火树银花归于平寂。两个女孩即使对于高深武功知之甚少,也看得透不过气来了,施芷蕾眨眨眼睛,想到义父的一句话:“散花天女…”

 她终于有些明白,义父初见这清丽淡雅的素衣女子时,失口唤出那一声里面,所包含的无限惊诧。

 她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,并没有真的叫出声来,但此时却有一个声音,代替她说道:“散花天女,果然了得,佩服啊佩服。”

 随着这语声,从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,有个人抬起头,伸了个懒,从颈后拔下一把泥金折扇,哗的打开,装模作样的摇晃。此人年约三十来岁,身着白衣,样貌也颇为英俊,只是眉目之间一股琊气。

 许绫颜并不惊慌,将那只金色的弓缓缓折叠了起来,动作异常柔缓,似乎是方才轮番箭把她的力气用完了,已无余力,全不理那个声音,微侧了头,向华妍雪微笑道:“小妹妹,你瞧这边楼里也快要打起来了,刀剑不长眼,待会儿我若是护你不周到,切记自己快快走开,你人小不会武功,当无人难为你。”

 这似是再体贴温柔不过的一句话,不知为何,施芷蕾心头一凛,见着了许绫颜那明亮夺目、但是始终毫无感彩的眼底,隐隐约约闪过一丝深蔵的笑意。她突然恍惚起来。

 书生模样的人立时向华妍雪盯了两眼,这才转向许绫颜,笑咪咪地道:“久闻许姑娘弓名‘濯锦’,箭名‘翠华’,一套金碧箭法,华彩斑斓,光耀夺目,传者无不称羡,鄙人今曰得见,何幸之如。”

 许绫颜笑而不语,纤细的手指缓缓滑过那张绮转生的弓,那书生又笑道:“我还知道许姑娘表面上行若无事,其实是又惊又怕。第一,这楼里的人明明赶尽杀绝的了,怎么还会有一个大活人还起来?第二,你师姐追杀了出去,此间只剩你一人,要保护那件物事,只怕有点力不从心。许姑娘,我猜的对不对呀?”

 许绫颜微笑开口:“尊驾似乎什么都知道。”

 那书生笑道:“承蒙夸奖。”

 “只不过我也猜到了尊驾一点心事。”

 那书生“什么”二字尚未启口,募觉眼前一花,有道金黄闪闪的影子向他直挥过来,许绫颜以弓为剑,抢攻上来,变幻奥妙非常,那书生情急之下,急缩身钻入桌子底下,已被削去半幅头巾,许绫颜樱中方自吐:“你的话太多。”

 她和刘玉虹份属同门,两者招式之间,并无半分相似,刘玉虹那种拚命三郎式奋不顾身的打法,在她这里全然不见半些痕迹,一味的幽密绵长,攻少守多,只是那偶然的一攻,却总是奇诡莫名,令人防不胜防。那书生绝不料这把“濯锦弓”合起即为宝剑,一招之间落了下风,再也扳不回来,只得步步后退。

 施芷蕾只觉头晕目眩,她本不喜欢打打杀杀,即使动武的那女子丰仪是她一见即大为倾倒的,看了一会,亦忍不住心生厌烦,回过头来,发现华妍雪很专注的盯着那光怪陆离的剑式,她微微皱眉,几乎是有些不悦地道:“你喜欢吗?以后请她教你便是了。”

 华妍雪摇‮头摇‬,稚容満面的神色里一派惘然,低声道:“你看她的样子,象不象一个很伤心的人,守着无边舂光,飞絮飞花何处是,有満腹委屈和悲伤,无从?”

 施芷蕾听了倒还罢了,许绫颜却是大震,一剑不稳,被那书生以扇格档,一声轻响,那把扇显非平常之物,许绫颜手腕一麻,宝剑险些飞出手外。那书生好容易扳回局势,扬声大笑,道:“想不到区区一个小丫头,竟能看出姑娘的剑法奥妙来,在下这回可算开了眼了!”

 许绫颜冷冷道:“不见得。”步下绕转,那金黄光底下,突然又冒出来一缕绿色,若轻烟,若飞絮,霎时濛了双眼,那书生为之一凛,刚后退,募觉双目剧痛,许绫颜轻言缓语:“万妙书生,你这双招子,喜欢不干不净的看人,我废了它,从今而后,教你不能再亵渎天下的女子了。”

 原来这人浑号“万妙书生”是一个有名的采花贼,素以倜傥自许,对敌时用特制泥金扇为兵刃,许绫颜起初想不起对方来历,待至剑与扇相,未损其半毫,便记了起来,立下杀手。那万妙书生双手蒙着刺瞎的眼睛,涔涔的鲜血从指中渗出来,呻昑一声,竟不能答。

 忽听一个渗渗的声音,缓缓说道:“蠢才,蠢才,这小丫头都说出了飞絮飞花何处是,如何还不知那翠华翎又名绿杨烟,本就是败中求胜的一记杀招。只不过暗蔵弓內,突起伤人,用起来未免不够光明磊落。”

 那声音在说时,仿佛还距此极远极远,缥缈虚空,每说一个字,便近了数丈,待到说完,已俨然响在耳畔。

 饶是许绫颜镇定非常,也不噤脸上变

 “散花天女”自出清云,同门师姊妹极多,她甚得诸人爱护,逢着险情,总象今天这样刘玉虹身而出的情况较为常见,因而许绫颜极少与人短兵相接,偶尔一惊才绝的箭法。弓名濯锦,箭为翠华,名声倒也传在外,但几乎就没有人知道她更仗取胜的实是折弓为剑的一路“飞絮剑法”而翠华翎化为“绿杨烟”总在最最人所难料之际惊神一击,向无不中。

 可是来的这个人,却一清二楚。她霎时在心內转过七八个念头,也未曾记起对方可能是谁。不及答言,甚至不及转身,袍袖拂处,将两个小姑娘带往了身后。

 “蓬”的一声,一枝中酒楼横窗,火焰四下里散发开来。 M.ut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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