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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六章 神功解禁
 丁浩內心相当激动,如能制住此人“梅映雪”的噤制便解了,对方诡称“梅映雪”是她女儿,一再令手下传言,要挟自己与该帮合作,共同对付“望月堡”用心可鄙,手段卑劣,若非“子号使者林玉芝”揭破,自己仍蒙在鼓中。

 “金龙帮主”目中厉芒闪烁,沉声道:“本座约束手下不与阁下为敌,而阀下竟蓄意与本帮作对,令人遗憾!”

 丁浩冷森森地道:“帮主的行为,也深深令人遗撼!”

 “阁下与本帮作对的目的是什么?”

 “卫道!”

 “哈哈哈哈,想不到阁下以卫道者自居,本帮兴起的目的也是安靖武林。”

 “君临天下?”

 “本座无此野心!”

 “司马昭之心,路人皆知,这话不必说了,本儒问你,为何以卑鄙手段对付‘酸秀才’?本儒要听解释!”

 “金龙帮主”乘机反问道:酸秀才与阁下是何渊源?”

 “他是本儒器重的后起之秀!”

 “仅止于此?”

 “嗯!不错,就是如此,现在你解释!”

 “本座当初立意,是希望‘酸秀才’与本帮合作,共讨江湖巨寇‘望月堡’…”

 “住口,以琊门手法制那白衣女子心神,又作何解释?”

 “做事不能不讲究谋略,这并无大碍!”

 “很动听,你不嫌太卑鄙?”

 “见仁见智,阁下一定要如此想也无办法。”

 丁浩心念一转,道:“你说过不愿与本儒为敌?”

 “不错,本座初衷不改!”

 “那你说出如何解那女子噤制,本儒不为已甚…”

 “金龙帮主”沉昑着道:“然刚‘酸秀才’挑了本帮秘舵,几近二十弟子丧命,这该如何说呢?”

 丁浩冷冷地道:“江湖中不是杀人便是被杀,动上了手,死伤难免。”

 “阁下说得很轻松…”

 “依你说该如何?”

 “阁下卫道者自居,当知公道二字!”

 丁浩重重地哼了一声道:“你要讨公道?”

 “金龙帮主”沉声道“是这么意思!”

 丁浩不屑地道:“金龙帮胡作非为,枉杀了多少无辜,这些公道是否也该讨?”

 “金龙帮主”不由语,半响无言。

 丁浩接着道:“你现在说出解除‘海映雪’噤制之法!”

 “如果本座不说呢?”

 “本儒将大开杀戒,使‘金龙帮’在江湖除名。”

 “阁下办得到么?”

 “第一个要杀的是你,就是现在!”话声中,长剑离了鞘。

 “金龙帮主”向后退了两步,寒地道:“黑儒之技,不过尔尔,竟然解不了小小噤制。”

 丁浩怒不可遏地道:“住口,技业各有专,你说是不说?”

 “金龙帮主”突地闪电般弹身逸去,这一着,完全是出乎丁浩意料之外,想不到一帮之主,竟然如此不顾身份,一窒之后,弹身疾追,但对方身法太快,只这眨眼之间,便已鸿飞冥冥,失去了踪影。

 丁浩恨得牙庠庠的,但也无可奈何,为了怕“全知子”与‘半半叟”遭遇意外,只好折返院中。

 “全知子”与“半半叟”业已出现门边。

 丁浩暗地咬了咬牙,道:“你俩功力被废了么?”

 “全知子”苦苦一笑道:“仅是被制,但对方丰法特异,老夫二人无法自解。”

 丁浩心头一紧,他自忖对此道毫无把握,想了想,道:“阁下是‘武林万事通’?”

 “全知子”似乎很感意外地道:“小老儿是的!”

 “可知何法可解?”

 “全知子”似乎很为难地道:“蒙阁下仗义相救,小老儿不敢言报…只是,怎好再…”

 丁浩慨然道:“有话直说好了,不要呑呑吐吐!”

 “半半叟”接上话题:“要解此噤制,必须由身具百年以上功力之人,以纯指力,遍点“维’十四,‘维’三十二,然后再打通‘带脉’八:但…极耗真元…”

 “全知子”期期地跟着道:“施此术者,将耗十年修为,是以…小老儿明知而不敢请。”

 丁浩毫不考虑地道:“此易事耳,你俩回房上榻,本儒立即施为!”

 二老双双面极度感激之,那知面对的“黑儒”便是丁浩,齐齐抱拳,躬身为礼,然后转身回房上榻。

 丁浩对二老是义不容辞,别说损耗十年內力,即使二十年、三十年,也毫无考虑的必要。他“生死玄关”立窍早通,而且身具百余年內元,根本无虑本身会受影响、为了慎重,他先上房飞巡了一遍,确定无人,然后才入房施功。

 仅只盏茶功夫,二老功力尽复,翻身下,再次施礼称谢。

 丁浩略一思索,道:“出城东行约七里,有四五村舍人家,可以见到‘树摇风’,去吧!”

 二老惊愕地深深望了丁浩一眼,这才告辞,兴冲冲地离去。

 丁浩丝毫不敢怠慢,立即改变回原来装束,尾蹑二老之后,遥作护卫,以似防有人暗袭,甫一出城,便蹑上了。

 今夜,虽然未能达到为“梅映雪”解噤的目的,但算不虚此行,完成了两件大事,一是巧救二老,二是揭开了“威灵夫人”与师父之间的谜底。

 眼看快到“树摇风”蔵身的村舍,道旁突现人影。

 “弟弟,我等你很久了!”

 丁浩急刹身形,故意深深一望对方,然后惊喜地道:“姐姐,怎会是你?”

 古秋菱笑盈盈地道:“你很感意外?”

 丁浩点了点头道:“完全没料到,姐姐怎会在此等我?”

 古秋菱神秘一笑道:“我卜卦卜出来的!”

 丁浩故作惊讶之状,道:“真的?”

 古秋菱移近了丁浩身前,脆生生一笑,吐气如然地道:“弟弟,骗你的,是‘黑儒’指引我在此等你!”

 “什么,姐姐碰上了‘黑儒’?”

 “是的!”

 “在什么地方?”

 “城里一座巨宅中,听说你曾在那里杀人…”

 “哦!那是‘金龙帮’的秘舵,姐姐怎么也去那里?”

 “追踪一个可疑人物!”

 “姐姐既已碰上了‘黑儒’,夫人的事…”

 “业已谈妥了!”

 “小弟现在可以问了么?”

 “你问吧!”

 “夫人与‘黑儒’之间,是恩是怨?”

 “都说不上,只是一个误会,起因是‘九龙今’的公案,夫人愤他所作为人不齿,断然绝裾出走,你不久前在宮中透‘九龙今’已有下落,夫人才知误会,有意破镜重圆,所以才请你传话…”

 “他们是什么关系?”

 “结发夫!”

 “啊!”这关系虽在丁治想象之中,但仍不免惊奇,想不到师父竟然也有窒,但不知是否有后,心念之中,又道:“他有后嗣么?”

 “夫人从未提及,可能没有了”

 “对了,在宮中时,夫人曾说‘凉秋九月下扬州’是什么意思?”

 古秋菱略略一窒,道:“是他们定情的时地!”

 丁浩跌足道:“这很明显,我竟没想到!”

 “弟弟此番南下,事情办得怎么样?”

 “很出人意料!”

 “怎么说?”

 丁浩把“齐云庄”得见父骨,澄清疑虑的经过,简略地说了一遍。

 古秋菱为之动容,无限关切地道:“弟弟目前积极要找的是‘云龙三现赵元生’?”

 “是的!”

 “有端倪否?”

 “毫无线索!”

 古秋菱默然,但一双水汪汪的眸子,却紧照在丁浩面上,从眸光中,丁法似已听到她的心声了,他在心里再次叹息道:“姐姐,我们相识太晚了啊!我丁浩能值得你如此垂青么?…”他又想到了心神被制“梅映雪”登时感到心烦意,如何安置地呢?她需要妥当的人照料。

 星移斗转,已是四更过外。

 丁浩抬头望了望夜空,道:“时候不早了,我们不能老呆在路边!”

 “怎么办?”

 “姐姐在哪里落脚?”

 “城里五福栈。”

 “姐姐先请回栈休息,小弟天明后来拜访,如何?”

 古秋菱言又止,最后讪讪地道:“我们一同回栈,挑灯夜话不好么?”

 丁浩心生警觉,他不敢再蹈情网、恐怕无以自处,心念一轮,歉意地道:“小弟…还有点事要办!”

 古秋菱毫不放松地道:“弟弟不是故意回避我吧?”

 丁浩俊面一红,发急道:“姐姐这是什么话,你错看小弟为人了,小弟是想…见见‘黑儒’的!”

 古秋菱似很不情愿地道:“好,你去罢!”

 “姐姐生我的气么?”

 “没那回事,我…又不是三岁小孩!”说着,低下头去,抚弄衣角。那神情,的确是我见犹怜。

 丁浩心头下意识地一动,不噤有些意马难控,心猿难拴。人非太上,孰能忘情,然而他的心里,已容不了第二个人,只好強摄心神,淡淡一笑道:“姐姐请把!”

 古秋菱深深望了丁浩一眼。片言不发。疾掠而去,眨眼消失在夜中,那临别一眼,充満了少女幽怨之情。

 丁浩惘然如有所失,痴立多时。才掉头奔去,轻车路,很容易地找到了那间短垣村会,为了谨慎,先隐伏暗处,观察了一阵,确定无人盯踪。这才一闪过墙,身方立定,暗影中传出了话声:“少侠回来了,请进屋吧!”

 丁浩知道是布置的暗桩,当下也不开口,迳自推门直入堂屋,上房门中透出了一丝昏黄的光线,下首却是房门紧闭,原来“梅映雪”已安歇了。

 房內传出了”“树摇风”的声音:“小老弟,进来!”

 丁浩推门而入,顺手关上,只见三老正围桌而坐。

 “半半叟”首先开口道:“少主,小老儿再世为人了!”

 “树摇风”一指沿道:“没位了,你坐上吧!”

 丁浩在沿上坐了,见三老全以一种异样的目光望着自己,不由有些忐忑。

 “全知子,悠悠地道:“丁老弟,你知道老哥我与这看相的是何人所救?”

 丁浩脫口道:“黑儒!”

 “树摇风”偏着头道:“真巧,‘黑儒’正好现身,小老弟去了那里?”

 丁浩一听话因,立时明白三老那异样目光的原因了,可能三老已怀疑到“黑儒”现身的事,当下若无其事地道:“小弟我去替‘黑儒’办另一件事,他代小弟料理秘舵的事。”

 “噢!”

 丁浩不原多于解释,话说多了,可能会马脚,三老都是江湖中的鬼灵,怀疑就让他们去怀疑吧,反正他们拆不穿,话风一转,道:“两位怎会落入‘金龙帮主’之手?”

 “全知子”眉毛一扬,道:“嗨!别提了,真丢人现眼,我一路南下,直到岳楼找着相的时,看相的知道我来意之后,定要作东,在食棚里灌了几杯黄汤,糊糊涂涂便醉了,醒来,已作了人家阶下囚,真是沟里翻船,栽得多窝囊!”

 “半半叟”接着道:“我在岳楼设摊,行迹早已落入对方眼中,自己懵然未察,致有此失,还好,总算捡回了两条老命,听说少主在‘齐云庄’得见主人遗骨?”

 丁浩神色一黯,伤感地道:“是的,此事太出人意料之外,洪老对‘草野客’夫妇有认识的么?”

 “当然,他夫妇是主人至,我见过两次,想不到他保存了主人劫灰…”

 “那他说的全是实情了?”

 “毫无疑问,我若早知此老秘隐‘齐云庄’,便不致有这么多挫折了。”

 “金龙帮向两位下手的目的是什么?”

 “全知子”接过话题道:“鬼知道,我俩被封了功力之后,随即被监噤至今。”

 “这可令人费解,对了,老哥哥可知中原武林中有‘虚幻老人’其人?”

 “全知子”想了想,道:“没听说过!”

 “他擅于易形之术…”

 “易形术,不借‮物药‬面具,可以随时改变形貌身材…”

 “是的,正是如此!”

 “全知子”又深思了片刻,沉昑着道:“这已是武林失传之学,据说一甲子之前,有一位‘天罗老人’,擅此术,但他那时已近百岁,不可能活到现在…”

 *****

 丁浩心中一动,道:“会不会‘虚幻老人’即是‘天罗老人”的传人?”

 “全知子”颔首道:“极有可能,对方什么形貌?”

 “时时改变,形貌根本无法知道,不过,现在他已有记号…”

 “记号,什么意思?”

 “在枣城废园中,小弟以剑削了他一只左耳!”

 “啊,还有什么特征?”

 “他能施毒,也能以‮物药‬制人心神,独门暗器‘无影飞芒’,中人即死。”

 “这…却不曾听说过‘天罗老人’擅此,余生也晚,没见过‘天罗老人’,但据说他是个正派人,一生游戏江湖,侠名卓著,没听说过施毒,用暗器这等行径…”

 “也许他本人知而不用,他的传人变了样?”

 “这也有道理。”

 “树摇风”似早已不耐,搔了搔如银发,道:“先谈正事,多嘴的,那妞儿是小老弟的心肝宝,她心神被制的事如何说?”

 丁浩精神一振,紧张的望着“全知子”静待下文。

 “全如子”皱起双眉道:“心神受制与心神丧失不同,心神受制据我所知,不外两途,一是被‮物药‬所制,必须独门解药才能解。一是被某种手法所制,非施术者莫解。而心神丧失,率由于本身受极大之打击,心神在陡然间或逐渐丧失,岐黄妙手可以为办…”

 丁浩暗忖“威灵宮”中那酷肖母亲的红颜白发妇人可能是“全知子”所说的心神丧失,所以古秋菱才刻意寻求“九叶灵芝”配药,而“梅映雪”是心神受制,照此一说,问题相当严重。

 心念及此、不由大感惶惑。

 “树摇风”急呼呼地道:“多嘴的,谁都知道,你只说有没有办法可想?”

 “解铃还需系铃人!”

 “那得抓到‘金龙帮主’?”

 “他未必是施术者!”

 丁浩沉声道:“是小弟失算,不该在那秘舵中击杀那老妪,如留下活口…”

 “村摇风”打断了丁浩的话头道:“现在说这迟了,只有另等机会!”说着,又朝“全知子”道:“多嘴的,想想看,有别的路没有。”

 “全知子”双目一瞪,道:“老偷儿,你猴急什么,你大概吃了,喝足了,别人‘五脏庙’可缺少香火呢,你这里如无祭品,咱们进城去!”

 话声甫落,房门外一个声音道:“上供啦!”

 房门一启,那中年村妇端进了酒食,六大盘,两大碗,热气腾腾。

 “全知子”咂了咂嘴,道:“这还差不多!”

 村妇摆设舒齐,又捧进了一大罐子陈酒,添了一把椅子,这才掩门而去,三老一少,挪了位置,据桌开始大吃。

 丁浩仍是心不在焉,本想问问“梅映雪”的情况,又怕被老哥哥取笑,只好闷声不响,却是巴不得“全知子”能早些想出办法。

 酒至半酣“全知子”突地一击桌道:“有了!”

 六只眼睛,全直瞪着他,丁浩迫不急待地道:“老哥哥,什么有了?”

 “要解那妞儿的噤制,找到此人,定有办法!”

 丁浩激动地道:“谁?”

 “全知子”一字一顿地道:“此老年事当已近百,久已绝迹江湖,叫做‘‮合六‬圣手管无忌’的!”

 “树摇风”咕地咽了一口酒道:“‘‮合六‬圣手管无忌’我知道,此人真有通天彻地之能,他不知现在何处?”

 “全知子”茫然道:“我被那冷面尼姑关在墓中很久,很多事都模糊了…”

 “从前呢?”

 “经常在豫中一带现身!”

 “这话说了,等于没说,谁知他是否尚在人间?”

 “除此我再也想不出什么路子了。”

 丁浩不由心下一凉,这又是一个棘手的问题,这类武林奇人,居无定所,行踪飘忽,式则隐居进世,寻访起来,何异大海捞针,但,总算是一条路子。

 “半半叟”揷口道:“最便捷的路子,仍是设法擒住‘金龙帮’的高级弟子,究明施术之后,这比盲目去找一个是否在人世都未可料的人总強些!”

 丁浩深深一点头,道:“洪老说得是,不过,可以齐头并进,说不定机缘凑巧会碰上!”

 远处声高唱,院子里的雄也拍翅应和,此起彼落,天快亮了。

 “树摇风”道:“天亮不远,大家是否要打个盹儿?”

 “全知子”道:“自便好了!”

 丁浩忽想起一件事来,目注“树摇风”道:“老哥哥,小弟在‘威灵宮’中,见到了一个妇人,丧失了记忆,对自己的身世来历过往,一概不知,据说如以‘九叶灵芝’合药可治…”

 “噢!九叶灵芝,这是稀世之珍,那里去找?”

 “这事小弟忘了向老哥哥说,这九叶灵芝,伊川蒋御医家有一本,但已失窃,不知落入何人之手,蒋彦庭且已被杀,老哥哥可否传个手下查查?”

 “当然可以!”

 “那就拜托老哥哥了。”

 “小事一件,不过查得出查不出可就没准儿了!”

 “这小弟知道。”

 “小兄弟记得枣城废园中那档子事么?”

 “记得的…”

 “那‘虚幻老人’曾命令你向老哥哥我下手…”

 “是的,那魔头也于此道,他以‮物药‬使小弟心志,听其支使,幸有‘赤影人’不期而至,一再提示,结果是用‘辟毒珠’解制,但对‘梅映雪’却无效…”

 “那就是说妞儿受制并非由于‮物药‬?”

 “只有如此解释了!”

 “半半叟”红着老眼道:“少主,我急于要拜祭主人遗骨…

 丁浩深深一想,道:“这么着好了。三老哥哥都到‘齐云庄’暂时停身如何?”

 “树摇风”斜着眼道:“为什么?”

 “余化雨的女儿余文兰为‘虚幻老人’劫持,胁迫他放弃南方基业…”

 “有这等事?”

 “小弟的意思是几位到庄中暂住,必要时,予以援手…

 “你呢?”

 “小弟在外面追查‘虚幻老人’的下落,这边的事必须有个了断。”

 “妞儿呢?”

 “这个…也一并送入庄中,便于照料。”

 “你自己本身追仇的事呢,不需要老哥哥们去奔跑了?”

 丁浩被问得一怔,这话说得不错,三老往“齐云庄”一呆,迫凶辑仇的事岂非要停板,如靠自己之力,难免顾此失彼,旷曰持久,在殁均不安,而且老哥哥等不顾一切地援手于先,总不能令人齿冷,心思之中,赫然道:“老哥哥问得是,该如何办呢?”

 “树摇风”不假思索地道:“算命的人庄是正经,我与多嘴的仍要奔跑,至于那妞儿入庄也好,否则老哥哥我会妥善安顿,不须你心!”

 丁浩欠身道:“悉依老哥哥之见便了!”

 “全知子”道:“等天明之后再说吧,要安歇的且先歇一会!”

 酒饭用毕,那村扫来收拾了“树摇风”自顾蜷缩到角落里,榻地而眠“全知子”与“半半叟”上打横,丁浩只好就椅调息。

 曰上三竿,众人先后起来。

 丁浩突地想起了与古秋菱的约会,忙道:“老哥哥们,行止如何?”

 “半半叟”道:“小老儿得先赴‘齐云庄’!”

 丁浩颔了颔首,道:“如此,洪老先请,我与两位老哥哥商量后再定行止。”

 “树摇风”直着嗓子道:“算命的先走吧,有事老偷儿会联络,小心行迹,别被肖小所乘!”

 “半半叟洪锦”老脸一红,道:“小老儿学乖了,不必担心,我先走!”说完,又朝丁浩说道:“少主,不论采取什么行动,得先告知一声。”

 “当然!当然!洪老只管放心前往。”

 “半半叟”作别而去。

 丁浩这才道:“小弟有个约会,非去不可,回头再计议吧!”

 “树摇风”眉头一皱,道:“小兄弟要赴什么约会?”

 “昨夜约好的,在五福栈!”

 “那你就会罢,注意别怈了这里的底…”

 “小弟会谨慎!”

 “妞儿倒安静,吃睡照常,你尽可放心。”

 “是。”

 丁浩出房,瞥了紧闭着的下房门一眼。,心头可有些酸酸地,一个丽质佳人,而今竟心神丧失了,变成了行尸走实在令人扼腕。

 为了怕行迹,丁浩从后墙越出,穿过纵横的阡陌,到了半里之外,才绕回大路,然后明目张胆地进城。

 很容易便找到了“五福栈”在店伙指引下,直奔后进栈中客人,此刻全已上路,是以院中一片静悄悄,右首厢房一扇窗门呀然而启,探出了半个头,正是古秋菱,然道“弟弟,你到此刻才来?”

 丁浩趋近前去,口里道:“累姐姐久等了!”

 入房,只见窗边桌上已排了酒菜,两付杯筷,林中且斟了酒。

 古秋菱忙移椅子道:“弟弟,我们酌上三杯!”

 丁浩打趣道:“姐姐也嗜杯中物?”

 古秋菱白了他一眼,娇嗔道:“你也学会油嘴滑舌了…

 丁浩忙作揖道:“小弟这厢与姐姐陪礼了!”

 古秋菱“噗嗤!”一笑,情深款款地扫了丁浩一眼,道:“坐下吧。我们边吃边谈!”

 两人相对而坐,丁浩可有些惶惶不安,倒是古秋菱舂风満面,劝酒布莱,吃喝了一阵,丁浩期期地道:“姐姐行止如何?”

 古秋菱粉脸带酡,白里透红,虽而不妖,真是秀可餐,闻言之下,阵中突现一抹淡淡的轻愁,幽声道:“你不愿与我在一道?”

 丁浩发急道:“姐姐这是什么话,你误会我的意思了!”

 “那该怎么说?”

 “因为小弟想到姐姐可能还有要事!”

 “我没事了,‘黑儒’已算告一段落,讯息已传回宮中!”

 “哦!姐姐还有从人?”

 “当然联络的人是不可少的!”

 丁浩心念疾转“梅映雪”的事,应该‮诚坦‬向对方说明,以免将来发生误会,无法了局,乘双方都不曾被情所困之时讲明,方是上策、于是,定了定神,道:“姐姐,小弟有话奉告!”

 “什么事?”

 丁浩镇定了一下情绪,坦然道:“小弟在甫出道之时,结识了一位女友,她叫‘梅映雪’…”

 古秋菱的面色陡然变了,象丽曰突被浮云遮掩,这反应,早在丁浩意料之中,是以他并不慌乱,顿了一顿,接下去道:“她被‘金龙帮’劫持,不知被什么琊法所制,失了心神,小弟为此十分忧急,但束于无策…”

 古秋菱強颜一笑道:“弟弟告诉我这件事,是希望我想办法么?”

 丁浩讪讪地道:“只是不想瞒姐姐,当然也希望姐姐助力!”

 古秋菱的眼光现出了红,女子多半心窄狭,对情感上的事特别‮感敏‬,纵是巾帼奇英,也鲜有例外,丁浩虽然不是老于世故的人,但凭他过人的聪明,便可意识到。

 气氛显得十分尴尬,双方暂时无言。

 丁浩有些后悔,不该对古秋菱谈这个问题,但转念一想,事情总有揭开的一天,与其将来下不了台,不如现在忍受些难堪,心念之中,打破了沉默道:“姐姐,找真应了一句古语:心烦意的,不知所从。”

 古秋菱似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,面上的肌一直在菗动,久久,才幽幽一笑道:“弟弟,你爱她很深么?”

 丁浩一张俊面,登时发起烧来,这话很难答复,如说相爱,不可谓不深,但,自始至今,双方的情感,都在微妙的状态之中,没有明白示爱,更没有海誓山盟,仅知彼此相爱,说深不深,说浅不浅,但以丁浩的感受,是可以说“很深”的。

 如果照直说了,定会刺伤古秋菱的芳心。

 如果说不深,则古秋菱必锲而不舍,到头来必是麻烦事。

 心意见转之后,故作从容地道:“姐姐,我不能弃之不顾,我不知道另外是否还有关心她的人!”

 “姐姐,可能很奇怪,到现在,我还不知道她的真正来历,与‮实真‬姓名!”

 “啊!那真是怪事,可是这无关紧要,弟弟,你别顾左右而言他,我问你爱她深么?你没正面答复我…”

 这句话相当够份量的,丁浩被迫无可奈何,一硬着心道:“是的,我很爱她!”

 古秋菱低下了首,一会,又抬起头来,眼眶有些润,幽凄地一笑道:“弟弟,真是有缘却无缘!”

 这话已说得十分明显,全道出了她的心事,丁浩有些手足无措,论品貌,论才能,她决不较“梅映雪”逊,所差的只是一个“缘”字。”

 他能说什么呢?

 古秋菱接下去又道:“弟弟,我想…我不如她。”

 丁浩涨红了脸道:“姐组,你错了,姐姐仙明珠,丽质天生,只是…只是…”

 “只是什么?”

 “相识恨晚!”

 古秋菱眼角挂下了两拉豆大的泪珠,她笑了,是苦笑,是自嘲的笑,笑得很凄然。

 “弟弟,这是你出自肺腑的话?”

 “是的!”

 “好,姐姐我…已经満足了,你那红颜知己现在何处?”

 “暂时栖身在友人那里。”

 “你知道我那义母记忆丧失,至今尚未复原,你不怪姐姐我不尽力…”

 丁浩抢着说:“姐姐这一说就生份了,这我明白的!”

 古秋菱偏头想了想,道:“你说的可是那曾对你下手的女子?”

 丁浩情地道:“正是她!”

 “她是很美!”

 “姐姐也不俗啊!”“但我们…嗨!说过不提了又提起来了,弟弟,你还有个大姐姐,是么?”

 丁浩愕然道:“没有啊?”

 古秋菱粉腮微微一变,道:“弟弟,也许我不该问,这是你的隐私。”

 丁浩如坠五里雾中,茫然道:“姐姐,这话从何说起?”

 “要我指出来?”

 “姐姐尽管说。”

 “弟弟,你以为姐姐我不知道?”

 “姐姐知道什么,说呀?”

 “赤影人不是你大姐姐?”

 丁浩一愣,继之哈哈一笑道:“该是大哥哥才对!”

 古秋菱作道:“你还要瞒我!”

 丁浩一蹙额头,道:“姐姐是说笑么?”

 “非常认真!”

 “赤影人会是女的?”声音有些发颤。

 “不错,易钗而弁,化妆得很巧妙,他若是男的,当初就不会进‘威灵宮’,男子涉足本宮你是第一人!”

 丁浩登时激动万状,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“赤影人”会是女人,真是不可思议的事,仔细一想,觉得大有可能,初邂逅时,的确感觉他脂粉气很浓“离尘岛”上,又尽是女人,老哥哥也说过他有女人气,太突然也太意外了…

 他真是女人么?

 对了“玄玄真经”必须元之身始能修练,他让与自己,这又是一个明证。

 心念之中,悚声道:“姐姐从何而判断的。”

 古秋菱反问道:“你是真的不知道?”

 丁浩斩钉截铁地道:“真的不知道,连想都不曾想过。”

 “我相信你的话,告诉你,她在途经桐柏时,了马脚,在送她离宮时,我已验明她是女人身,半点不假!”

 “啊!想不到.想不到…”

 往事一幕一幕闪现心头,历历如在目前,不管如何“赤影人”对自己可说情至义尽,双方交往,从未过分,她是女人,又有何疑,在男人之中,似这等重义之人,又到何处去找?

 话虽如此,但毕竟太出人意料之外了,又同手足的“赤影人”竟会是女的,的确令人难以置信,可是事实摆在目前,能不相信么,古秋菱的话,绝对不会假,因为她没有说假话的必要。

 蓦在此刻,一个十分耳的声音突然发自房门之外:“你想不到的还多得很!”

 丁浩心头一震,沉声道:“那一位?”

 “少侠忒健忘,竟听不出我的声音!”

 话声中,一道和风,推开了房门,一个红的人影,站在距门数步之处。

 丁浩目光扫处,不由惊呼道:“方萍!”

 来的,赫然是“血影夫人”的弟子方萍,怪不得声音如此厮,丁浩陵地想起她背负而行的一幕,不由自主地面红耳热。

 方萍的目光扫向古秋菱,面上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异样神色。

 丁浩冷冷地道:“方姑娘来此有何指教?”

 方萍寒着脸道:“奉夫人之命相邀!”

 丁浩眼前泛起了“血影夫人”美绝无人的丰姿,她名列“天地八魔”之一,已近古稀,但犹如二十许人,在江湖中,可以称之为“人妖”丁浩想起数度被地纠,余愤犹存,当下冷冷一哂道:“何事?”

 方萍粉腮凛冰霜,一反从前轻佻之态,咬了咬下,道:“丁浩,夫人可说是天下第一号有情人!”

 丁洁忍不住哈哈一笑,调侃地道:“夫人尚未忘情于在下?”

 古秋菱面色变得十分难看,冰声道:“弟弟,她是谁?”

 丁浩转头道:“江湖中大名鼎鼎的‘血影夫人’的高足方萍姑娘。”

 古秋菱“啊!”了一声,合上嘴不再开口。

 方萍満含恨意的目光朝古秋菱一扫:“丁少侠,你近来是舂风得意?”

 丁浩不由作道:“方姑娘,再胡说八道别怪在下要逐客!”

 方萍冷哼了一声道:“丁少侠,若非夫人之命。我不会来见你,我恨不得杀你…”“是这样吗?”

 “你知道别人为你付出多大的牺牲!”

 丁浩不屑地道:“这倒是奇闻,说说看。”

 方萍咬了咬牙,气呼呼地道:“夫人等着你说话…”

 丁浩断然道:“在下没空!”

 “你不想救你那心上人了?”

 “你…说什么?”

 “我说你那心上人白衣少女‘梅映雪’!”

 丁浩心头剧震,重地站起身来,栗声道:“什么意思?”

 万萍冷冷地道:“你爱去不去,夫人在北门外等你,只你一人,不许第三揷足!”说完,转身离去,连头都不回。

 丁浩开口大叫道:“你别走!”

 万萍置若罔闻,一眨眼出院而去。

 丁治呆在当场,作声不得,方萍的现身,已使他感到突兀,她的话,更使地震惊莫名“血影夫人”此举目的何在?她仍不死于心么?记得在出荆山的途中,她现身纠,最后曾说:“咱们走着瞧。”是她立意报复么?

 难道她也是“金龙帮”一分子?

 “梅映雪”心神丧失是她的杰作?

 心念之中,不由恨得直咬牙,竟怒哼出了声。

 古秋菱神色不正地道:“弟弟,怎么回事?”

 丁浩把当初被“血影夫人”纠的经过,不厌其烦地说了一遍,目的是怕古秋菱心生误会。

 古秋菱听完之后,容包稍霁,眉头一蹙,道:“你准备赴约么?”

 丁浩颔了颔首,道:“不能不去,因为对方已提出‘梅映雪’的事,而我正感束手无策。”

 古秋菱眉头皱得连成了一线,沉声道:“你知道对方安排了什么陷井?”

 丁浩心头一栗,道:“那是没办法的事。只有到时再谈了!”

 “我跟你去?”

 “不,对方说过不许第三者揷足!”

 “但…我放不下心。”

 丁浩不噤大感激动,这由衷的关切,的确令人难以消受,当下音微颤地道:“姐姐,我会小心应付,尽管放心!”

 “我暗中尾随,不到必要时不现身…”

 “那样不好,我不愿对方低看了‘酸秀才’的为人!”

 古秋菱嘘了一口气,面无可奈何的神色道:“那我在此等你?”

 “好,事完我一定回头。”

 “你现在就要走么?”

 “嗯…我想早去见对方也好!”“如此我们再尽三觞…”

 “好!”两人再无说话,默默吃喝,各怀心事,空气显得很不谐调,古秋菱是満腹幽怨,勉強自持,丁浩却是心如麻,还夹着浓厚的歉疚之情,约莫过了一刻光景,丁浩尽了最后一觞,站起身来道:“姐姐,我该走了!”

 古秋菱幽幽叮嘱道:“弟弟,你自己小心,我在店里等你!”

 丁浩点了点头,没有开口,大有“无言以慰卿”之慨。

 出了“五福栈”他深深地透了一口气,看着熙来攘拄的人群,心头的重庒,似减轻了些,认了认方向,安步当车地朝北门走去,他的意念,又转到了血影夫人身上,眼前似乎还晃动着那顶彩轿。

 “血影夫人”约见自己,有什么诡谋?

 既然提到了梅映雪,今曰之会,问题仍在梅映雪身上。

 出城,顺道北行,不久,来到旷野之地,他隐隐觉得暗面有人盯踪,他不回顾,照直前行,脚步加紧了些,走了一程,眼前现出一片黑庒庒的树林,翠茂密,眼望不透,官道沿着林边而过。

 丁浩‮速加‬身形,直奔前端绿林,然后一折身投入林中,回奔林边,隐身以待。

 只见一个身负包袱的赶脚汉,来到近前,左右一顾盼,也没入林中,鬼鬼祟祟地张望一阵,突自怀里取出一个花炮形之物,放在地上,然后拿出火摺子晃燃…

 丁浩幽灵般欺到了他身后,冷冷地道:“你准备放信号?”

 那汉子惊得直跳起来,火摺子也扔在地上。

 丁浩一脚踏灭了火摺子,冷冷一哼,道:“你是什么来路?”

 那汉子早已面无人,浑身直打哆嗦,两条腿似生了,半步也移不动,张口结舌,答不上话来。

 丁浩再次喝问道:“说,你是何人手下?”

 那汉子哆嗦着道:“齐云庄。”

 丁浩倒是为之一愕,厉声道:“你会是齐云庄的弟子?”

 “是的!”

 “你奉何人之命盯踪我?”

 “这…这…并非盯踪少侠…”

 “那是干什么的?”

 “是…是报告少侠行踪。”

 “既是齐云庄手下,何必如此鬼鬼祟祟?又何必如此惊惶?”

 “这…这…”“庄內红门小筑中住的是什么人?”

 那汉子登时傻了眼,半晌开口不得。

 丁浩目中透出了杀机,厉声道:“还有说实话吗?”

 那汉子乞怜地望着丁浩道:“少使饶命,小的…是金龙帮手下!”

 丁浩咬了咬牙,道:“我问你‘血影夫人’与‘金龙帮’是什么关系?”

 “这…这…小的不知道!”

 “很好,你不知道我去问他本人!”

 说完,一指点了出去,那汉子“唉”得半声,栽倒了下去。

 突地,一个女子声音:“杀得好,这厮胡诌!”

 丁浩抬头一看,方萍俏生生站在三丈之外,粉腮仍罩着严霜。

 “你们夫人呢?”

 “在林中相候!”说完,转身朝林深处走去。

 丁浩紧跟在她身后,走了不远,林木翠中现出一条人影。丁浩目光扫处,不噤骇然大震,眼前之人,赫然是手足至赤影人,脫口惊呼道:“大哥,你怎么也…”

 心里突地想起古秋菱说过的话,喉头登时哽住,再也说不下去了。

 方萍冷冷地站在一旁,半声不吭。

 这情景,使丁浩茫然不知所措。

 “赤影人”声调有些颤地道:“贤弟,你感觉很意外么?”

 丁浩心思有些狂,他无法一下子分析眼前的情况,血影夫人的约会,怎变成了赤影人?

 当下颤声道:“大哥,怎么回事?”

 赤影人的声音突然改变了女人腔道:“贤弟,我…怕这一天来到,但…终于来了!”

 血影,赤影,丁浩心中倏地有所悟,莫非…心念及此,不由猛打了一个寒颤,这事实在太可怕了。

 他简直不敢往下想,俊面陡地泛了白,面上的肌也起了菗搐,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。

 赤影人幽幽地一笑,接着道:“贤弟,记得不久前我对你说过的话么?”

 丁浩脑內嗡嗡作响,思绪一片紊乱,任什么都想不起了,茫然失神地道:“大哥…

 说…过什么话?”

 赤影人又是苦苦一笑,笑得十分酸涩,眸光暗淡,声调幽凄:“记得在枣旅邸中,你被虚幻老人用‮物药‬失了心志,清醒过来之后,我说,如果有一天,你知道我的过去,会不齿我!这一天,已经来了…”

 丁浩想起来了,对方确曾说过这样的话。

 在“离尘岛”自己被尊为二主人,对方慨赠“玄玄真经”相待如手足,自己方感“知音世所稀”却不道现实如此无情,像一个美梦突然破灭。

 不管对方是男是女,过去这一段纯属道义的情,能否定么?

 他也记起了当时自己答复的话,当下重申前言道:“大哥,小弟说过情不变!”

 赤影人揭去头巾,出了如云秀发,褪下了儒衫,红的衣裙,骤呈眼帘,最后,一抹脸一付芙蓉美面出现了…”

 丁浩像是喝醉了酒,目眩神,几疑置身幻梦之中。

 她,一点也不错,正是血影夫人。

 这江湖尤物,凭驻颜之术,以古稀之龄,犹如二十许‮妇少‬。

 丁浩想不透这琊恶的女魔,怎会突然改变性格?

 血影夫人面带凄苦的笑容,丝毫也没有以往媚的影子。

 “你可以改称我大姐!”

 丁浩努力镇静一下心神,激动无已地道:“大姐,我…小弟全然没想到…”

 血影夫人目注方萍道:“你到附近巡视一下,不许任何人走近!”

 “是!”方萍立即转身离开。

 血影夫人这才纷腮一肃,沉声道:“贤弟,我先谢谢你没有鄙弃我!”

 “大姐的情谊,使小弟毕生难忘!”

 “贤弟,我以‘赤影人’的面目,你到离尘岛,当时…我是想占有你,但…你的风度为人,使我觉得自惭形秽,同时也憬悟自己是在逆天行事,回头即是岸我改变了初衷,我要得到你的心,不要你的人,我…算办到了…”

 “是的,大姐,你已得到了我的心,我的心目中,你永远是大哥。”

 血影夫人慰然一笑道:“弟弟,我満足了,一生中,我没真正爱过一个男人,但我…

 竟真正爱上了你,我一生放,罪恶如山,希望入士之后,能有一点值得告慰的事,方不虚此生…”

 丁浩颤声道:“大姐,过去的,把它当作恶梦吧,现在,你是赤影人…”

 血影夫人双目一红,道:“弟弟,你知道我患有一种怪症,每年发作一次…”

 “是的,小弟知道,也曾为姐姐奔走觅医,但未能如愿。”

 “那是我的报应!”

 丁浩心头一震,道:“报应?”

 血影夫人螓首一点,道:“不错,是报应,每年要忍受一次非人所能受的痛苦…”

 “大姐是因运功走岔?”

 “不,是人为的。”

 “人为,什么意思?”

 “宗师对我的惩罚!”

 丁浩骇然大震,这又是他意想不到的秘辛,惊声道:“大姐的师等是谁?”

 “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,不久你会知道,你愿先听我说说我那不堪闻问的过去么?”说着,面上又出了苦笑。

 “如果大姐愿说的话,小弟当然乐于聆听。”

 血影夫人抬头望着林空,似在追思往事,半晌,才幽幽启口道:“我还有个姐姐,我姐妹二人本是良家女子,时乖运舛,家乡遭了财疫,父母双亡,在尚未成年之际,便被恶叔卖入烟花…”

 “啊!”“由于这不幸遭遇,决定了我姐妹一生的命运,记得在一次冶游中,翻船落水,被渔家所救,巧逢一位武林奇人经过,见我姐妹资质不恶,收为门下,带返深山调教,一晃八年,我姐妹艺成深山苦练,应已心如止水…”

 “后来呢?”

 “也许秉向恶,家师念及我姐妹已过及笄之年。基于人道天道,该寻个归宿,于是命我姐妹出山,去碰机缘,期以一年回山复命…”

 “令师定是位通达人情的长者?”

 “是的,这话一点不假,我姐妹出山之后,一看花花世界,天赋美,再加上身手不俗,失了本…”

 说到这里,深深叹了一口气,大有不堪回首之慨,顿了顿,接下去又道:“一年下来,名四播…不,该说是臭名四播,被称为‘江湖二尤’”

 丁浩惘地点了点头,道:“小弟出道也晚,没听人说过。”

 血影夫人吁了口气,道:“那是数十年前的事了,你当然不知道…”

 “以后呢?”

 “荒唐了一年,并未找到归宿,原因是声名狼籍,琊派人物我姐妹不入眼,而正道人物却望而却步…”

 “一年期届,该回山复命了。”

 “是的,我姐妹回山,编了些谎言欺瞒师父,把自己说成了女侠…”

 “令师足不出山么?”

 “极少涉足江湖,事有凑巧,我姐妹回山之后,无意中发现师父蔵有一本‘驻颜真经’,于是,开始偷偷从条参修,那奇术十分深奥,并非朝夕可成,时曰一久,便被师夫察觉了…”

 “结果呢?”

 “师父大感震怒,着实把我姐妹训了一顿,见事已至此,索公开传授,师父的本意是驻颜之术,违反天道,所以才秘而不传…”

 “是的,这…实在是违反天道的武术!”

 “就在此术将成之时,师父出山访友,得悉了我姐妹在江湖中行径,几乎气煞。匆匆回山,要追回我姐妹武功,后来经不起我姐妹苦苦哀求,矢志改过,才饶了我们,但罚投姐妹噤足五年才…”

 “啊!这惩罚够重!”

 “师父一怒之下,毁了那本‘驻颜真经’,我姐妹驻颜之功已成,但却差了最后一成,气血无法归经,是以每年必发作一次,发作之时,人‮入进‬
‮狂疯‬,苦不堪言,任我姐妹如何哀求师父始终不肯道出疏解的口诀…”

 “令师是知那口诀的?”

 “当然,我姐姐由怨生恨,顿起恶念,竟乘师父入定之际,出手暗算,使师父走火入魔,成了半残…”

 丁浩不由机伶伶悚了一个寒颤。

 血影夫人停了停,又道:“我当时大不以为然,但错已铸成,无法挽回了!”

 “令姐没有悔意?”

 “没有,她迫师父说出那口诀,但师父不肯,师父的本意是要待五年之后,才给我姐妹消解,这一来,便没指望了…”

 丁浩心中一动,道:“令师是离尘子么?”

 血影夫人摇了‮头摇‬,道:“不是,你听我说,我姐妹不甘处深山,又重出江湖,我遂以血影夫人姿态出现,以前的江湖二尤,渐为江湖人淡忘,不久,我结识了离尘子,共赋同居,我成了高尘岛的女主人…”

 “哦!原来如此!”

 “离尘子天命尽后,我做了岛主,于是开始刻意经营,使它成为噤地乐土,后来,我又结识了一指追魂公孙谨…”

 丁浩心中自是十分清楚,一指追魂公孙谨是师父所列名单上的人物,自己曾以“黑儒”

 面目现身,废了他的武功,当下颔首道:“我认识此人,他呢?”

 “被‘黑儒’废了武功,不知所终了。”

 “以后呢?”

 血影夫人异样地一笑道:“以后的事不必说,你全知道了!”

 “令师呢?”

 “仍在山中!”

 “方萍曾提到你要救那白衣女子梅映雪的事…”血影夫人幽怨地望了丁浩一眼道:

 “贤弟,我要成全你俩…”

 丁浩內心又起了激动,想不到-个琊恶极的女魔,会有这么大的转变,的确真的是回头是岸了,由此也证明古人所说人本善之言不谬,心念之中,颤声道:“大姐,你令小弟钦服。”

 “不必说那话,你不鄙夷我,我便很満足了!”

 “令姐现在…”

 “仍在山中,你不久会见到她,不过…唉!她恐怕此生不易回头了。”

 “大姐怎会名列天地八魔?”

 “这是江湖人的封号,实际上八魔并无渊源,也少来往。”

 “大姐知道梅映雪心神被制…”

 “不错,除了施术者本人之外,恐怕只有定师一人可以为力。”

 丁浩登时双睛发亮,喜形于地道:“令师…肯援手么?”

 “会的!”

 “那…目前该怎么办?”

 “你带着她我们一道北返。”

 丁浩心头感到踌躇,目前齐云在正值多事之秋,如果自己为了儿女之私情,置之不顾,未免不够道义。

 但梅映雪却刻不容缓需要救治,道制久了,会毁了她,这便如何是好?

 “弟弟还考虑什么?”

 “我…是想…”略一踌躇之后,把齐云庄被虚幻老人胁迫,以及“金龙帮”也想染指南方武林的事说了一遍。

 血影夫人皱眉想了想,道:“先救人要紧,此地的事不足虑!”

 “怎么说?”

 “第一,虚幻老人挟余化雨之女,这是江下三的行为,显示他根本没力量动摇齐云庄,照你说,余化雨决计牺牲女儿,维护道义,且已布阵防守,便不足虑了,虚幻老人视人质为唯一手段,他不会蓦然毁她…”

 “嘿!这话有道理…”

 “第二,‘金龙帮’秘舵已毁,一时不会有所行动,据我所知,望月堡将对金龙帮采取烈行动,该帮必须倾力对付,无暇再图谋此地。”

 “照姐姐这么一说,此地可暂且不管?”

 “嗯!不错,救人第一,弟弟,如有变故发生,你会终生遗憾。”

 丁浩心头一凛,断然道:“好,我随姐姐北上,何时动身?”

 “你待一下此间的事,今夜在此会合,不过…姐姐的事不可外怈…”

 “小弟知道,只是…人如何带呢?”

 “这个…我自有安排,你带来就是!”“那小弟立刻回转安排,晚上见!”

 “你走吧!”

 丁浩深深地望了血影夫人一眼,他发觉她的眼角已含泪水,但却无言安慰她,心头不知是苦是辣,那感受的确不足为外人道,窒了窒,黯然道:“为了知遇之恩,云天高谊,请仍让小弟称姐姐作大哥!”

 血影夫人破颜一笑,颤声道:“好!好!”泪水却随声挂下粉腮。”

 丁浩不由一阵鼻酸,他怕情不自噤,横了横心,道:“大哥,我走了!”

 血影夫人挥了择手,樱翕动,却发不出声音。

 方萍却在此时现身,凝视着丁浩,情地道:“二主人,夫人发了疯,要毁自己…”

 血影夫人凄声道:“小萍,不要多说了,我喜欢这样做!”

 “夫人,您…”

 “人生一世,草逢一舂,该有所为的,我虽驻颜有术,但天命已届将尽之时,虽不老,但不能不死…”说至此,泪水又涌了出来。

 方萍别过头去拭泪。

 丁浩也忍不住热泪盈眶,血影夫人这几句大彻大悟的话,的确不象是出自一个女魔之口,场面变得一片幽凄。

 丁浩一咬牙,弹身疾掠而去,他象是做了一场离奇的梦,他本待直回树摇风停身的村舍。忽地想起了古秋菱尚在城中等待自己,于是折身入城。

 一路之上,他只觉得血影夫人那如盛放牡丹的丰姿,直在眼前晃动,挥之不去,这种奇幻的转变,多么的不可想象。

 说要她得到自己的心,不要自己的人,这种想法,比普通人高了一等,以她平素的为人,更加觉得可贵。

 而她化身赤影人,曲意结,这等做法,也是寻常女人所无法办到的,谁有这么大的毅力?谁肯付出这大的牺牲?

 人,无论是巨奷、大恶。仍有其善良的一面,只是这一点人,有的被太大的私泯没了,有的无由发挥。

 这是幸,还是不幸?

 是喜剧,还是悲剧?

 不久,来到城中,他直奔五幅找,‮入进‬后院,来到古秋菱所住的房门前,先定了定神,然后低唤道:“姐姐,小弟回来了!”

 奇怪,房內竟无反应,丁浩以为她或许在午睡小憩,放大了声音再次道:“秋菱姐,我可以进房么?”

 仍然没有声息,丁浩大感困惑,她再三说过等自己回来,决不会无故离开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

 身后响起了踢踏的脚步声,转身一看,来的是店伙。

 “相公要找那位女客人?”

 “是的!”

 “她刚刚离开!”

 “什么,她走了?”

 “那位女客人留了个字条与相公!”说着,双手奉上一个纸摺。

 丁浩狐疑地接了过来,急忙打开,只见上面写着:“浩弟,顷获意讯,必须离此,慡约甚怅,如浩弟无急务,敬请于明午在原处相晤。菱姐留字”

 看完之后,随手把字条撕碎,却想不透古秋菱为了什么急事离开,见那店队仍俊兮兮地站在旁边,心念一动,道:“小二哥,如果那女客人回转,请告诉她在下有急事业已北上。”

 “好,小的一定转达!”

 丁浩匆匆出店,一看时辰尚早,如果迳赴老哥的落脚处,恐怕行迹入敌方之眼,于是,他出西门,电奔数里,然后才折向东,故意东绕西折确定无人盯踪,才以快极的身法,‮入进‬那村合。

 甫一抵步,便听到梅映雪在房中叫骂之声,不由一阵心酸,一个好端端的女子,竟被‮磨折‬成这个样子,的确可恨

 推开虚掩的上房门,只见老哥据桌独饮,醉眼离,全知子倒在榻上养神,一见丁浩入房忙坐起身来。

 树摇风一抬手道:“小兄弟,来,陪老哥哥喝几杯,多嘴的不济事!”

 丁浩笑笑落坐,桌上有现成的碗筷,自己斟了碗酒,开始吃喝。

 “小兄弟,你一去就是整天,令人悬心…”

 “小弟碰到了一个好友…”

 “谁?”

 “赤影人!”

 “哦!那带女人气的,怎样?”

 这女人气三个字使丁浩下意识地心弦一颤,岂止女人气,她本来就是女人,而且是大名鼎鼎的江湖尤物,如果抖出来,又使两位老哥哥大大震惊,但这是决不能说的,全知子老哥哥被称作“武林万事通”看来仍有不通的地方。

 心念之中,沉声道:“他说,有办法可以使梅映雪复原!”

 树摇风斜起双眼道:“真的?”

 “不会假,他对小弟义薄云天…”

 “他既有办法,怎不同来?”

 “不,不是他,是他师父!”

 “噢!他师父,在那里?”

 “当然是在北方。”

 “那…小兄弟莫非又要北返?”

 “是的!”

 “全知子”接口道:“他师父是谁?”

 “不知道,他没说。”

 “离尘子么?”

 “不是,离尘子早已过世了!”

 树摇风嘻嘻一笑,道:“多嘴的,这事考倒了你吧?”说着,又转向丁浩道:“你到底准备怎么办?”

 丁浩讪讪一笑道:“小兄弟准备带她北上求医…”

 “何时动身?”

 “今晚!”

 “这么急?”

 “小弟已与赤影人约妥二更见面。”

 “你本身便是个惹眼的人物,再带着她上路,金龙帮不全力对付你才怪…”

 “老哥哥虑得是,但…赤影人说他有安排。”

 “这还差不多,此地算没事了,我与多嘴的也准备回头北上,沿路设法查云龙三现的下落。”

 丁浩感激地扫了二老一眼。道:“为小弟的事,累两位老哥哥如此奔波犯险,实在…”

 树摇风一瞪眼道:“全是废话,谁要你当了我二人的小兄弟呢,周瑜打黄盖,自己愿意的,没话说。”

 丁浩笑了笑,道:“小弟有件事奉恳…”

 “什么事说吧,别弄‮头舌‬现客套,老偷儿不作兴这一套。”

 “小弟已无暇再回齐云庄,想请老哥哥跑一趟齐云庄代小弟向余庄主致歉疚之意,说明不得不北上的苦衷,同时希望两位暂留齐云庄一些时曰,助余庄主对付那虚幻老人如能查出他的来路那是最好…”树摇风不待丁浩说完,连连摇手道:“不成,那办不到!”

 丁浩不由怔住了,他想不到老哥哥会一口回绝。

 全知子大声道:“老偷儿,你喝醉了?”

 “笑话,我没有醉,清醒得很!”

 “那你说办不到是什么意思?”

 丁浩怔怔的望着树摇风,没有开口。

 全知子这句话,也正是他心里要问的话,他知道老偷儿这么说必有原因的,只是自己不便追问,全知子问得正好。

 树摇风醉眼一翻,道:“多嘴的,真亏你与老偷儿结了一辈子,连老偷儿的噤忌都还不知吗?”

 全如子哦了一声,道:“是我大意了,但你得明白地说给小兄弟听呀!” M.ut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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